中国数字音乐长不大

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中国数字音乐迟迟长不大

        原创萎缩，门店关闭，协会解散

　　音乐产业节节下滑跌入谷底

　　“进入新世纪以来，有哪些歌能传唱开？有多少新人能被大家认可？”谈起中国音乐产业的现状，上海新汇文化娱乐集团副总裁臧彦彬不由得连连摇头，“音乐产业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，原创濒临枯竭，说是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，一点儿都不夸张。”

　　在经历了1997年和2005年的两次高峰以后，我国的音乐产业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之下，不断下滑，形势的恶化令业内人士至今不敢断言现在是否已到谷底。据国际唱片业协会统计，2009年，中国实体唱片销售额与2008年相比，下挫近40%，降至1.3亿元人民币，甚至不及一家游戏公司的营业收入。

　　随着以网络音乐为代表的数字音乐的崛起，音乐产业原有的生产—消费模式被颠覆了，人们开始在网络上寻找并下载免费音乐，传统的音乐载体如磁带和CD光盘迅速被各式新潮的MP3播放器甚至手机所取代，销量一落千丈。

　　上海金像光盘制作有限公司是一家专业的音像产品生产企业，总经理赵文忠说，公司有5条光盘生产线，满负荷运转，一个月能压制400万张光盘，但是现在至少有30%的生产能力被闲置。“光盘下降得很厉害，”赵文忠说，由于国内订单不足，公司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国外，“我们接了许多德国的订单，为他们生产教育类光盘。国内这块儿，业务量太小，不接外单就吃不饱。”

　　广州是我国音乐产业的重镇，20世纪八九十年代崛起了一大批音乐公司，新人迭出、佳作不断，引领了中国歌坛的走向。但近年来广东大批音乐公司或倒闭或转行，与之相应的是音像零售店纷纷关门，仅2007年一年就减少了400余家，白云区原有120家音像零售店，目前还在营业的已不到10家。

　　今年年初，成立仅6年的广东音像协会宣布解散。原协会秘书长李献民在给记者发来的电子邮件中写道：“广东音像协会已于2010年12月31日注销，并停止一切对外业务活动。”李献民解释说，2009年11月广东省政府继工商管理下放属地管理后，决定“下放实施音像制品批发单位的设立、变更和审批，行政审批给地级以上市政府”。由于工商管理和许可证管理的下放，作为省级行业协会面临没有相关行业、企业的境地。加上由于盗版多年来对正版音像的侵害，音像企业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，被迫转行或破产，导致会员数量减少、会费收入随之减少。2010年，协会只有25个单位交纳会员费，而《广东省行业协会条例》规定，行业协会必须有50个以上的同行业经济组织入会。协会会员少于法定的数量，现有资金和收入无法维持协会正常开支，无法按照章程规定的宗旨继续开展工作，所以被迫注销。

　　下游终端的萎缩给上游的原创音乐造成很大影响，直接恶果就是好歌新歌越来越少。“在目前大环境不好的情况下，没有哪家公司敢冒风险花大钱培养新人和出新专辑了。”北京无限星空音乐有限公司总经理唐月明说，培养一个新人至少需要5年时间，需要投入数百万元资金，“现在唱片卖不掉，写歌的拿不到钱，谁还愿意去搞什么原创？”许多音乐公司为了生存，只好让签约歌手不断出席各种演出，赚出场费。

　　“原创是音乐产业的根，但现在真正做原创音乐的人反而赚不到钱。”深圳梅沙音乐文化有限公司总裁徐晓峰说，“只有现场表演能保证拿到钱，所以大家都去搞演出了。”像小柯这样优秀的音乐人曾对他说，做专辑费了半天力气，什么也得不到，还不如去写晚会歌曲，去给影视剧写歌配乐。“所以你看到了，现在具有很强艺术性的好作品不见了，多的是网络上的那些口水歌，这些歌存活周期不会太长。”
 

　　“苹果模式”为何难以在中国复制

　　传统唱片的下滑不是中国独有的，而是世界范围内的普遍现象。据国际唱片业协会统计，2004年至2009年，全球音乐唱片的销售下降了30%，而同期数字音乐的销售却上升了940%。这其中，美国苹果公司创造的iTunes付费下载模式取得了辉煌的成功。2010年2月，苹果iTunes音乐商店下载量达到100亿次，iTunes占到美国音乐销售额的1/4，成为美国最大的音乐零售商，远远超过排在第二位的沃尔玛。在苹果和其他美国数字音乐公司的努力下，美国的数字音乐销售占据了全球85%的份额。

　　苹果的成功也引起了中国同行的重视，但是模仿iTunes模式的巨鲸音乐等中国公司至今仍在苦苦挣扎，难见盈利的曙光。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数字音乐并没有拯救中国音乐产业。问题出在哪里？

　　“越是法律环境好的国家，数字音乐在线销售情况就越好，如美国、英国、德国等；反之，数字销售则主要通过手机铃声和单曲销售。”中国音像协会会长兼秘书长王炬说。

　　“在美国，下载盗版音乐达到一定数量不但要交罚金，还可能坐牢。如果我们也这样，那么苹果模式就能在中国复制成功。”唐月明认为，对于音乐产业这样高度依赖版权的产业而言，一个严格而周密的版权保护体系是成功的关键，其他国家之所以难以复制苹果的经验，症结就在这里。

　　而在我国，消费者已经习惯了从互联网上下载免费音乐，现在要他们付费下载，基本是不可能的。许多中国音乐公司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状。“包括艺术家和唱片公司在内，我们现在已经不去想向消费者要钱了，现在有正版的作品可以供他们免费下载。但是那些使用了我们的作品大赚其钱的网站难道不应该付费吗？”徐晓峰说，某国内知名搜索引擎，明知道那些链接指向了盗版音乐，却依然故我。“它依靠搜索音乐带来的广告赚了钱，它虽然不是盗版商，但却是销赃商。就好比，它明知道有人抢劫，却对那人说，快从我这儿跑！法律竟然还管不了它。”我国现行著作权法对搜索引擎传播相关作品还没有具体规定。

　　互联网付费下载行不通，手机付费下载就成了中国数字音乐的主力通道。但是由于渠道掌握在几大电信运营商的手中，唱片公司虽然众多，但拧不成一股绳，反倒成了弱势。

　　王炬说，环球、索尼、百代等全球几大唱片公司之所以能在数字化时代生存下来，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们在近百年时间里积累了庞大的版权，“所以人家可以一边吃老本，一边创新；而我们根本没老本可吃，创新能力又不强，就只好等着，可是天上能掉下馅饼吗？”
 

　中国元素，国际方法，全球通路

　　中国音乐真正走向世界的捷径

　　近年来，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，中国文化正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走向世界，中国文化人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各大国际文化展会上，“中国文化走出去”成为备受瞩目的现象。

　　在今年法国戛纳举办的MIDEM国际音乐博览会上，中国再次成为焦点。虽然展台面积不大，但是从早到晚，来中国展区商谈合作的外国音乐人络绎不绝。上海文艺音像电子出版社副总编辑刘丽娟说：“现在是‘两头急’，中国人急着走出去，外国人急着进入中国市场。”多次参加MIDEM的刘丽娟深有感触地说，“以往谁来中国展区啊？现在我们坐在这里不动，每天就要接待100多人。”

　　在MIDEM上有一个别具特色的交易环节叫做SPEED MEETING，意为“速配”。中国参展商一字排开，想要和中国合作的外国参展商排着长队依次入场，像走马灯似地轮番会谈，每次会谈只有10分钟，简单交流之后，如有意向会后再继续商谈。由于翻译人员不够，本报记者被迫客串翻译，在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，记者先后接待了来自美、英、法、意、肯尼亚、南非、澳大利亚等国的30多位参展商，他们有的想来中国演出，有的洽谈数字音乐版权，有的想向中国推销音乐软件，无不表现出对中国市场的浓厚兴趣，合作的意愿非常强烈。

　　几天的参展让人强烈感受到中国音乐产业的机会多多。就拿光盘生产复制来说，在欧洲生产一张音乐光盘成本在0.8欧元左右，折合人民币7元钱，但是同样质量的光盘在中国生产只要1至2元人民币，出口卖价可以达到5元。只要中国的光盘企业抓住机会、努力开拓，发展的空间依然很大。金像光盘就接到了几张欧洲的订单。

　　在1月24日的中国之夜晚会上，徐晓峰带来的两支中国乐队哈雅和山人大放异彩，前卫的音乐风格、迷人的异域色彩令观众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。这些观众不是普通的音乐爱好者，而是欧美的主流音乐商。演出结束后，徐晓峰被团团包围，当场就和美国等三家公司达成协议，去对方国家演出。

　　“中国元素，国际方法，全球通路，这是中国音乐走向世界的捷径。”王炬说，完全是中国化的，就容易成为自娱自乐，外国人难以接受；在音乐的表现形式和方法上可以使用西方的；现在这两点问题已经不大，关键是国际的推广渠道，如果我们打开了通路，中国音乐就有希望进入西方主流。

　　不过一个严峻的现实是，尽管我们也急着开拓国外市场，但是受制于原创的不足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。现在国外公司越来越注意到音乐交流的双向性，在商谈合作时，往往会主动问：“你们有什么产品和艺人推荐给我们，我们来帮你在我们国家推广。”臧彦彬说，“说实话，我们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太少了。作为一个音乐人，有时真的感觉脸上无光。”

　　刘丽娟说，中国的音像出版正在重复图书出版的跟风现象，“古典、流行、教育、幼儿……什么东西赚钱就一窝蜂的全扑上去，音像出版的同质化非常严重。”刘丽娟说，“低水平的重复没有出路，必须做细分市场，各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做到高精尖，才有更大的发展。发展不是单纯数量的累加，更应该是质量的提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