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博提升中国政治透明度

当薄熙来2007年被任命为“火炉城市”重庆的市委书记时，很多人以为，他实际上已经被自己的政治对手制服了。

在到当时相对落后的这个西南城市赴任之前，薄熙来曾任中国商务部长，外界一度认为他很有希望升入新一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，也就是中国的最高决策机构。

但在2007年，几位权力掮客与中共最高层元老达成交易，把各自的心腹安插在了这些要职上，让薄熙来与政治局常委失之交臂。

但作为革命英雄之子、享有特权的太子党，薄熙来拒绝接受这一命运。相反，他发起了一场大胆的争权运动，做法是，绕开党内的游说机器，直接迎合民意。

他在重庆开展了打黑行动，唤起民众对毛泽东时代的怀念，出台政府保障房和植树计划。这些举措都是他政治战略的组成部分，而这一战略至少体现出一点：就是薄熙来对塑造今日中国的各种力量，有着深刻理解。

他明白，随着互联网的兴起，威权政府，不论在中国还是其他国家，都越来越需要接受公民的问责。直到去年底，他的战略似乎都非常奏效，当地民众对他的拥护引发了全国关注。

许多中共最高层领导人去到重庆视察，高度肯定薄熙来的工作。“唱红”运动去年在全国被效仿，薄熙来升入下一届政治局常委，似乎已是板上钉钉。

然而，事实证明，正是薄熙来实现政治翻身所倚赖的那些力量，最终也决定性地导致了他的倒台。近几个月来，一系列对薄熙来有致命影响的事件，通过网络和社交媒体，几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公众视线内。

出于目前还不清楚的原因，薄熙来与原重庆市公安局局长、“打黑”行动的主要策划者王立军失和。

2月6日，王立军到美国驻成都总领事馆寻求避难，称他与薄熙来闹翻后有生命之虞。王立军还提供了详细证据，声称可以证明去年11月英国商人尼尔•海伍德(Neil Heywood)在重庆一家酒店客房里被谋杀，凶手受到薄熙来之妻谷开来的指使。

周二，中国政府宣布，谷开来因涉嫌谋杀海伍德已遭逮捕，并已正式对薄熙来展开调查，同时免除了薄熙来的政治局委员职务。

在几千年的中国政治史上，激烈的政治内斗通常只在“宫墙内”发生，几乎从未像这次这样，以如此耸人听闻的方式公开上演。

当重庆警察和武警奉薄熙来之命来到成都、包围美国总领事馆时，网上就已开始盛传王立军试图叛逃。一位知情人士说：“整件事令人震惊的地方在于，网上关于王立军所作所为的传言，有95%是真的。”

政治分析人士指出，如果没有互联网的速度与普及程度，尤其是如果微博审查起来更容易，王立军事件很可能几个月甚至几年内都不会为人所知，而薄熙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倒台。

北京外国语大学(Beijing Foreign Studies University)展江教授说：“尤其是在王立军逃到美领馆之后，微博上一下子出现了大量的政治信息和观点，这在中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。”

“微博代表了一场政治信息革命…… 意味着政治与媒体，尤其是互联网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剧烈变化。”

今年秋天，中国将进行十年一次的最高领导层换届，薄熙来原本希望能在这次升任政治局常委。他的倒台产生的余波会对此次换届产生何种影响，答案仍未可知。

但他的倒台反映的至少绝不仅仅是个性间的冲突。它揭示出，在中共看似团结统一的表象之下，的确发生着意识形态之争。

回顾过去数十年发生的历次重大政治整肃，没有哪一次能与薄熙来的倒台相提并论；而就中国民众对事件展现出的浓厚兴趣，以及利用互联网参与其中的程度而言，也没有哪一次能与这次相比。

上一次在政治斗争中遭到整肃的高层领导人，是原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。在他2005年被捕后的几个月里，事件的处理未传出半点消息，对他的审判也几乎完全避开了公众视线。

如今，中国网民人数已超5亿。这一次，这起涉及薄熙来及其有杀人嫌疑的妻子的轰动性事件，已经不可能再以静悄悄的方式处理了。

译者/何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