曼德拉的启示

时值1993年，南非将领康斯坦德•维尔容(Constand Viljoen)正在策划一场阿非利卡人(Afrikaner)反对多种族统治的游击战。

于是，纳尔逊•曼德拉(Nelson Mandela)请他过来喝茶。维尔容和另外3位退役将领来到曼德拉位于约翰内斯堡的府邸，以为会有女佣来开门，没想到，迎接他们的是微笑的曼德拉本人。曼德拉跟他们握了手，表示欢迎。然后，他请维尔容到客厅里私聊。维尔容后来告诉约翰•卡林（John Carlin，新书《认识曼德拉》(Knowing Mandela)的作者，也是《FT周末》杂志(FT Magazine)的撰稿人）：“他问我喝不喝茶，我说喝，他就给我倒了一杯。他问我加不加奶。我说加，他就给我加了点牛奶。然后他问我茶里加不加糖。我说加，他就给我加了糖。我只用搅拌一下！”

曼德拉用维尔容的语言——阿非利卡语（Afrikaans，在南非使用的荷兰语）——劝告他，游击战没有出路。相反，曼德拉敦促他支持多种族的国民议会选举。离开曼德拉府邸的时候，维尔容已经放弃了战争的念头。他告诉卡林：“所有见到曼德拉的人，都会被他征服。”

如卡林在他之前一本有关曼德拉的著作——《与敌人战斗》(Playing the Enemy)——中所述，所有关于曼德拉的书都会在无意间变成自助手册。曼德拉知道如何交朋友和影响他人。他或许称不上圣人，但他绝对是一位了解权力的政治家。下面是曼德拉教给所有政界人士和普通人的几条经验（很大部分总结自卡林的著作）。

尊重和同情你的敌人

曼德拉的同志沃尔特•西苏鲁(Walter Sisulu)曾告诉卡林，曼德拉毕生为“让普通人获得尊重”而战斗。种族隔离制从黑人那里剥夺的正是尊重。通过尊重他人，曼德拉赢得了他人的尊重。

他尊重每一个人，每当有人（比如端茶小姐）进入房间的时候，他都会起身。但这种品质最大的作用是帮助他征服敌人。在狱中，曼德拉花了数年时间学习阿非利卡语，研究阿非利卡人，而后者大多将他视为恐怖分子。他用自己的知识征服了他们。

2009年，卡林最后一次拜访曼德拉时，当时已91岁高龄的曼德拉一脸茫然地坐在桌旁，很费劲地在吃东西。在那次拜访中，曼德拉只有一次突然清醒，开口说道：“我的族人说我害怕了。他们说我是个懦夫，因为我向阿非利卡人示好……后来他们看到了成果。我们得到了和平。”

曼德拉知道，人的因素很重要。在政治和其他领域，重大决策是由人做出的。敌人是那样一些人：他们不尊重你、也认为你不尊重他们。如果你能展示出尊重和同情，他们会相信你能恰当地对待他们。

终结种族隔离制度的那些谈判与当今有关伊朗问题的谈判类似。曼德拉肯定乐意与伊朗总统哈桑•鲁哈尼(Hassan Rouhani)和以色列总理本雅明•内塔尼亚胡(Benjamin Netanyahu)坐到一起，感受他们的希望和忧虑，安抚他们。与他形成对照的是，巴拉克•奥巴马(Barack Obama)显然不喜欢内塔尼亚胡。不喜欢是一种曼德拉从不容许自己拥有的奢侈。不喜欢能够轻易终结一个人与别人的接触。

接受现实：你永远不可能从“一张白纸”开始

曼德拉知道，阿非利卡人不会离开南非。没有阿非利卡人的南非？这不是一个选项。因此，曼德拉选择了直面现状。在罗本岛(Robben Island)坐牢时，他总是对狱友们说，新南非必须将阿非利卡人包括在内。

当领导人们被“一张白纸”的幻想冲昏头脑时，事情就会出问题。小布什(George W. Bush)曾想象自己可以让阿富汗没有塔利班，让伊拉克没有前阿拉伯复兴社会党人。老布什以前总是会花时间向曼德拉通报情况。如果小布什在2001年做了同样的事情，他或许会为自己省去许多麻烦。

将政治目标的数量控制为一个到两个

曼德拉只有一个目标：废除种族隔离制度，让每个人都有投票权

这项目标是不可妥协的，但在大多数其他事务上，他都采用了一种灵活的、甚至是机会主义的态度。1990年出狱后，他计划将南非的主要工业国有化。但在1992年，他飞去达沃斯参加世界经济论坛(WEF)，当时好几个国家的代表都告诉他，这个目标是痴人说梦。回国以后，他把非国大(ANC)的官员召集起来，说：“伙计们，我们必须改变。”

成功的政治家只对屈指可数的几个问题毫不妥协。在其他较次要问题上的所有立场，都只是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。比如说，罗纳德•里根(Ronald Reagan)想要减税。灵活的策略让他最终达到了目标。

别惩罚他人——即便他们该罚

卡林写道，曼德拉曾“与许多魔鬼签订契约”。即便在担任总统期间，他也从未惩罚那些“魔鬼”。如他对白人听众所说：“忘记过去。”

人们常常为了证明自己的道德优越性而惩罚他人。曼德拉恰恰通过原谅他人证明自己在道德上占据上风。这恰好是打造新南非的唯一方式。埃及、利比亚和叙利亚应记住这一点。

别以为地球离了自己就不转

曼德拉只担任了一届南非总统就退休了。他的继任者都未能交出令人满意的成绩单。但只有让权力交替，才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创造民主。

译者/吴蔚